談刑事案件涉案財財物處理

我國《刑法》第64條規(guī)定：“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應當予以追繳或者責令退賠；對被害人的合法財產，應當及時返還；違禁品和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財物，應當予以沒收。沒收的財物和罰金，一律上繳國庫，不得挪用和自行處理�！痹摋l文在刑事司法實踐中具有一定特殊性，具體表現(xiàn)在：（1）在刑法體系中該條文內容與犯罪及刑罰問題無直接關系，刑法相關理論較少涉及對該條文內容的研究，使該條文在理論梳理方面處在易于被忽視的境地；（2）與該條文處在易于被忽視境地形成反差的是該條文的適用卻較為常見，凡處理犯罪工具的刑事裁判都要適用該條文，財產類犯罪案件幾乎都要涉及該條文的適用；（3）該條文同時使用了追繳、責令退賠、返還、沒收、上繳等幾個在語義上容易混淆的概念，增加了辨析和適用這些不同處理措施的難度；（4）該條文主要解決對犯罪相關財物的處理問題，其適用結果可能會與民事司法相沖突。由于以上原因，導致在司法實踐中對該條文的理解和適用較為混亂。本文試圖運用民法方法論，就對該條文的理解和適用問題談些個人看法。 　　一、追繳的法律屬性 　　（一）追繳的性質 　　追繳的適用對象為犯罪分子違法所得財物，該財物有兩個屬性：一是財物在權屬關系上不屬于犯罪分子；二是這些財物一般有原來的權屬主體。因而，刑法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財物的處理，無需涉及到對該財物原有權屬關系的評價問題，對該財物進行處理的實質意義在于對犯罪分子事實上獲得財物狀態(tài)的否定與解除，具體是采用追繳或責令退賠措施以實現(xiàn)這一目的。同時，對經(jīng)追繳和責令退賠起獲的財產，由于其中包括應當返還被害人的部分，因而沒有規(guī)定上繳國庫。 　�。ǘ�）追繳的特征 　　1. 追繳的對象。對追繳的對象可按司法機關對其進行控制的程度不同區(qū)分為三種：一是已為司法機關控制的財物；二是尚未被司法機關控制，但可以隨時采取措施予以控制的財物；三是需要司法機關采用一定追查手段，才能被發(fā)現(xiàn)和控制的財物。 　　2. 追繳的依據(jù)。追繳依據(jù)包括兩方面：（1）職權依據(jù)。是指司法機關在刑事訴訟中實施的追繳行為，是法律對司法機關履行追繳職責的授權。（2）個案依據(jù)。是指司法機關在追繳過程中起獲贓物的行為，應當有裁判文書的事后確認或者預先確認。 　　3. 追繳的行為。追繳行為可分為兩方面：（1）追繳過程。是指在法院作出刑事裁判之前，各司法機關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實施的追繳行為，此時尚未形成確定追繳的法律文件，司法機關可采用扣押的形式控制追繳起獲的財物，同時追繳過程不一定就有起獲結果。（2）追繳裁判。是指法院就追繳事項作出的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的裁判，既可以是對此前或當下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的確認，也可以是對未來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的預先確認。 　　（三）裁判中的追繳 　　裁判中的追繳有三種表述方式：（1）對司法機關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的確認；（2）確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均予以追繳，這種情形下的追繳包括對此前或當下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的確認以及對未來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的預先確認；（3）只針對追繳未果的部分明確繼續(xù)追繳。 　　二、責令退賠的法律屬性 　　（一）刑法選擇責令退賠制度的內在原因 　　刑法對退賠問題采用責令退賠這種不具有裁判功效的規(guī)范形式，是由刑法的內在屬性決定的。由于犯罪分子用于履行退賠的財產是其合法財產，故退賠關系在本質上是一種民事法律關系，因而如果刑法賦予退賠措施以強制執(zhí)行效力，則會形成刑法對民事司法領域的滲透和擴張，這樣就破壞了刑法的獨立性與純潔性。為此，刑法只能選擇責令退賠這種不具裁判功效的規(guī)范形式，使責令退賠僅作為一種司法機關可以利用的刑法處理措施存在，這樣既體現(xiàn)了刑法與民法的協(xié)作關系，同時又不至于構成對民事司法的僭越。 　�。ǘ�）司法實務中的責令退賠 　　1. 對責令退賠的使用限制傾向。由于責令退賠不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同時由于追繳與責令退賠的適用范圍的界限具有模糊性，因而在司法實踐中一般都傾向于淡化追繳與責令退賠適用范圍的區(qū)別，在兩者之間盡量擴大追繳的適用范圍，嚴格限制責令退賠的適用。 　　2. 運用責令退賠的不當作法。（1）將責令退賠寫入裁判文書主文。由于責令退賠不具有強制執(zhí)行效力，因而即使將責令退賠寫入裁判文書主文，也不能達到強制執(zhí)行之效果，相反可能會減損裁判的權威性。（2）對依法應當適用追繳的使用責令退賠。出現(xiàn)這種情況原因在于，誤解追繳與責令退賠適用范圍的區(qū)分標準，認為凡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財物需要返還被害人的都應當適用責令退賠。 　　三、沒收的法律屬性 　　1. 沒收的根本屬性。沒收的實質在于對財物原有權屬關系的否定，沒收的對象包括違禁品、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財物兩種，這兩種財物因其本身具有違禁性或者被用于犯罪，故需要對其原有權屬關系作出否定性評價。同時，由于沒收否定了相應財物的原有權屬關系，因而對沒收的財物有上繳國庫的必要。 　　2. 沒收與作為刑罰種類的沒收財產的比較。兩者的相同之處在于都具有相同的法律效果，即均否定了相應財產的原有權屬關系。兩者的區(qū)別：（1）在性質上，沒收是刑罰處理措施；而沒收財產是刑罰種類。（2）在對象上，沒收的對象與犯罪及違法有一定關系，即具有違禁性或者被用于犯罪；沒收財產的對象與犯罪及違法無關，屬于犯罪分子的合法財產。（3）在是否具有懲罰性問題上，沒收不具懲罰性，以處理為目的；沒收財產具有懲罰性，以懲罰為目的。 　　四、刑法第64條與民事司法之間的關系 　�。ㄒ唬╆P于刑事裁判中的追繳及責令退賠的執(zhí)行問題 　　在司法實務中，時常出現(xiàn)當事人對刑事裁判文書中的財產部分，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的情況，最典型的是被害人持責令退賠的刑事裁判文書申請法院強制執(zhí)行。同時，對如何執(zhí)行刑事裁判中的追繳或責令退賠判項，在司法實務中一直存在較大爭議。有的觀點認為，對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應由人民法院依職權主動執(zhí)行或根據(jù)當事人的申請強制執(zhí)行，無需被害人另行起訴解決。筆者認為這一觀點值得商榷，理由如下： 　　1. 從理論上講，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應當由法院刑事司法執(zhí)行部門依職權主動進行執(zhí)行，這是由刑事司法與民事司法分工的基本制度安排及基本程序理念決定的，是勿庸質疑的制度選擇及認識判斷。但是，這種制度分工有其現(xiàn)實的局限性，尤其是繼續(xù)追繳制度對被害人的權利救濟并無實際意義。（1）從追繳的現(xiàn)實可能性上看，在裁判文書生效前，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財物，能夠追繳起獲的都已進行了追繳；經(jīng)追繳未能起獲的財物在裁判文書生效后，能出現(xiàn)于司法機關的視野并被起獲的可能性幾乎沒有。（2）繼續(xù)追繳的裁判，雖然可為將來實施的追繳行為及起獲結果進行預先確認和提供執(zhí)行依據(jù)，但是在程序設置上裁判生效后再無執(zhí)行追繳的責任的機關及程序制度，因而從制度設置上看，繼續(xù)追繳得到落實的可能性極小。綜上，繼續(xù)追繳的裁判內容實際上只起到對法律判斷的宣示作用，其對被害人權利的救濟并無多大實際意義，因而在裁判文書生效后要求被害人通過繼續(xù)追繳途徑救濟其權利是不現(xiàn)實的，繼續(xù)追繳的裁判內容不應成為妨礙被害人通過其他途徑救濟其權利的障礙。 　　2. 由追繳及責令退賠的法律特性決定，被害人不能以執(zhí)行裁判中的追繳或責令退賠事項為理由，請求人民法院強制執(zhí)行犯罪分子的合法財產。（1）適用追繳措施的前提條件是犯罪違法所得的財物仍然存在，如果犯罪違法所得的財物在裁判文書生效后仍然存在且能為司法機關追繳，在這種情形下繼續(xù)追繳的裁判內容由人民法院依職權執(zhí)行自不待言；但是，被害人要求法院執(zhí)行的追繳，一般是針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財物已不存在的情形，要求法院執(zhí)行犯罪分子的其他合法財產，由于追繳的對象僅限于犯罪違法所得的財物，因而被害人這一要求顯然是追繳制度無法滿足的。（2）責令退賠雖然是指用犯罪分子的合法財產進行退賠，但是由于責令退賠本身不具有強制執(zhí)行的效力，因而即使在裁判文書中確定了責令退賠，也不能強制執(zhí)行。 　　3. 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不能作為被害人申請民事強制執(zhí)行的依據(jù)。《民事訴訟法》第207條規(guī)定：“發(fā)生法律效力的民事判決、裁定，以及刑事判決、裁定中的財產部分，由第一審人民法院執(zhí)行。”從文義解釋方法看，這里的“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可以包括追繳、責令退賠等內容。但是，運用目的解釋方法分析，根據(jù)刑事與民事司法分工的制度安排，前述文義解釋方法顯然是不恰當?shù)摹Ｒ蚨�，《民事訴訟法》第207條關于民事執(zhí)行依據(jù)的規(guī)定存在法律漏洞，為此必須對法律漏洞進行填補，只能對該條文中出現(xiàn)的“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進行限縮解釋，將追繳、責令退賠等從中排除出去，或者將其解釋為刑事附帶民事裁判中的民事部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執(zhí)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2條第一項將法院執(zhí)行機構負責執(zhí)行的生效法律文書規(guī)定為“人民法院民事、行政判決、裁定、調解書，民事制裁決定、支付令，以及刑事附帶民事判決、裁定、調解書”，其中涉及刑事裁判的執(zhí)行依據(jù)只有刑事附帶民事裁判文書，不再包括“刑事裁判中的財產部分”，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正是運用目的限縮的方法填補了前述法律漏洞。 　�。ㄗ髡咄ㄓ嵉刂罚禾旖蚴泻游鲄^(qū)人民檢察院，天津市 河西區(qū) 30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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