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薺萊　賞析

薺菜，不僅是窮人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它曾在“我”心中喚起美好希望——這是“薺菜”對于“我”的意義�！锻谒j菜》一文沒有流于一般意義上的“憶苦思甜”，原因即在于此。

文章題目為“挖薺菜”而非“吃薺菜”，作者在“薺菜”上寄予的無限深情，決不僅僅因?yàn)樗�在那饑餓、貧窮的年代是窮人難得的美味，更重要的是，在“挖薺菜”的時候，小小年紀(jì)的“我”體會到的“生”的自由與美好！這一點(diǎn)，在我因?yàn)樘用鼇G了鞋子不敢回家的一段敘述中已有暗示：“一種比饑餓更可怕的東西平生頭一次潛入了我那童稚的心……”是什么“東西”呢？作者沒有點(diǎn)明，而事實(shí)上以“我”幼小的年齡，可能也無法說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的這種在當(dāng)時還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挖薺菜的時候，變得清晰起來了，那就是：“巴不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像薺菜一樣是屬于我們每一個人的。”比饑餓更可怕的東西，就是人與人的不平等啊！在不公的世道里，下層的窮人被剝奪了一切——包括物質(zhì)上的和精神上的，于是，薺菜才顯得那么可貴，它簡直是無望的生活中的一抹亮色，讓因?yàn)樯�活的重壓而被重重束縛的心靈得到片刻舒展，文中對于“挖薺菜”的描寫，多么富有感染力啊。作者用了一連串的動作描寫（“提”“邁”“奔”）活現(xiàn)出“我”的輕松、舒展、喜悅的心情，而薺菜呢？“在微風(fēng)中揮動它們綠色的手掌，招呼我，歡迎我，”“我”切實(shí)地感到，“薺菜”是屬于“我”的！在這種美好而踏實(shí)的感覺的刺激下，“我”的心伸展了，“我”的感官活躍了起來，小鳥、花兒、藍(lán)天、云朵終于進(jìn)入了“我”的視線。它們和衣食無關(guān)，它們更多的是代表精神層面上的享受，應(yīng)該是衣食無憂的狀況下才能獲得的享受，而在這一刻，田野里的薺菜讓“我”享受到了。

作者對童年生活的回憶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我們明顯地感到，作者前后的情緒差別非常大，就像是一段樂曲，前半部分低沉悲傷，音色暗淡，后半部分則輕快活潑，音色清亮。

至此，讀者已經(jīng)被打動，理解了薺萊對于“我”的特殊意義。

由于“薺菜”在“我”的童年生活中的特殊意義，于是，在為人父母后，“我”有意識地把薺菜“介紹”給孩子們——帶孩子們?nèi)ヌ镆袄锿谒j菜，把薺菜端上飯桌。然而，時代畢竟不同了，已經(jīng)獲得“生”之平等自由且衣食富足的孩子們，到郊區(qū)挖薺菜只是生活中的一種點(diǎn)綴，新鮮而有趣，僅此而已；至于薺菜的味道呢？孩子們對它實(shí)在是沒什么興趣了。面對這種情況，“我”不禁茫然若失。雖然，就是對于“我”自己來說，薺菜的“無上的美味”和挖薺菜時所享受到的輕松與愉悅，也只能在記憶中重現(xiàn)，“我”似乎沒有理由去責(zé)怪孩子們。但是，作為一位關(guān)心孩子健康成長的母親，她熱切地期望孩子們能理解“薺菜”，珍惜“薺菜”，不為別的，只為了要孩子們由此領(lǐng)會到生活是幸福的，也因此而更加珍惜這并非從來就有的幸福。

全文感情濃郁，娓娓動人。我們似乎看到一位經(jīng)歷過苦難歲月的母親，含著熱淚與微笑，面對孩子講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感受，表達(dá)對孩子們的期望。這篇文章寫在80年代初期，可現(xiàn)在讀起來也不覺得過時，事實(shí)上它可能永遠(yuǎn)不會過時，因?yàn)樵谖镔|(zhì)生活層次大幅度提高、人們的物質(zhì)需求得到極大滿足的今天，很多人在享受著富足生活的同時，卻覺得“幸福”是那樣遙不可及，就好像“幸福感”與物質(zhì)生活程度的提高是背道而馳的。這是一個牽涉面很廣的問題，僅靠“薺菜”是解決不了的。不過，理解“薺菜”、不忘“薺菜”，不失為一帖清涼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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