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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追求自由的狗散文

時間:2023-05-03 01:37:52 散文隨筆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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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追求自由的狗散文

  父親去世后不久,家里原來由他每天親自喂養(yǎng)的一只狼狗米盧也死掉了。我將它埋葬在城市邊緣地帶的山坡上,讓它的魂魄與林間的野花小草和布谷鳥為伴。

一只追求自由的狗散文

  因為仍舊需要養(yǎng)狗來看家護院,母親和我商量說,再養(yǎng)一只狗吧?我爽快地答應(yīng),并且承擔了尋找小狗崽的任務(wù)。

  但是后來我感覺到尋找小狗崽是件難事。因為當時心里糾結(jié)很長時間拿不定主意,是該養(yǎng)一只身材嬌小頑皮可愛的寵物狗呢?還是再養(yǎng)一只像米盧那樣威風凜凜使人畏懼的狼狗。根據(jù)先前養(yǎng)過一只沙皮狗的經(jīng)驗,寵物狗嬌氣難養(yǎng),需要人們的細心照料與呵護,還經(jīng)常需要給狗洗澡。那只沙皮狗在四個月大小時在院子里呆了一夜便得了感冒,不停打噴嚏,也不吃食,幾天后就死掉了。看來,指望養(yǎng)寵物狗值班守夜震懾壞人希望不大。狼狗也難養(yǎng)。根據(jù)飼養(yǎng)米盧的經(jīng)驗,狼狗一般嘴饞,一旦吃上一頓腥葷之食,兩三天之內(nèi)對饅頭、面條、米飯等一類素食只是斜眼觀望,絲毫不感興趣,寧可忍饑挨餓,大有用絕食行為來爭取伙食水平提高之意。

  于是,我在隨后的一段時間中舉棋難定。恰好這時,鄰家的土狗生產(chǎn)了四只小狗崽。母親建議說,就養(yǎng)土狗吧。這種狗不嬌里嬌氣,皮實,好養(yǎng)。我認為母親說的在理,于是下定決心從鄰家抱回一只剛過滿月的黑色小狗崽。女兒對這只其貌不揚的小狗十分喜愛,并且給它起了一個平俗的名字:小黑。

  小黑剛來時還未斷奶,走路還不太穩(wěn)。家人給它提供的主食是牛奶、火腿腸、肉片。這只小狗在營養(yǎng)豐富的食物刺激下,個頭猛長,兩個月大小的時候,就能滿院子瘋跑,像一只快速滾動的黑色小絨球。三個月大小時,小黑的食譜上減去了牛奶、火腿腸,開始和家人一樣吃饅頭、喝菜湯、喝稀飯。這個小家伙果然如母親當初判斷的那樣,從來不挑食,給啥吃啥,一日三餐,小肚子吃得滾圓。這時,另外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那就是小黑應(yīng)該圈養(yǎng)還是放養(yǎng)。

  原來養(yǎng)的那只狼狗米盧在三個月大的時候,已經(jīng)被拴上鐵鏈。當時按照父親的判斷,如果放養(yǎng),怕米盧長大后隨意亂跑出口傷人,畢竟那是一只血統(tǒng)純正面容兇惡脾氣暴躁的狼狗。但據(jù)我觀察,米盧在我家生活的幾年中,它活得并不愉快。臉上常掛著的表情無外乎兩種:一種是對家里來的客人怒目相對暴跳如雷狂吠不已;另一種表情是孤獨地趴在狗窩前的地面上,表情陰郁,眼光在疲倦中流淌著憂傷。有幾次,米盧情緒崩潰莫名其妙發(fā)火,憤怒地拼勁全力將鐵鏈掙斷,而后癲狂般在院落中瘋跑。幸好當時大門緊閉,米盧未能跑到更為廣闊的天地中。狗有狗性?磥,無端剝奪一只狗的自由,讓其不能四處游蕩廣交朋友談情說愛繁衍生殖的確有違狗的天性。因此,米盧后來患腸胃疾病在孤獨中死去,也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米盧的命運,母親也看在眼里。于是家人商量后達成共識,小黑不用再被系上鐵鏈圈養(yǎng),而是被關(guān)在院落內(nèi)放養(yǎng),這意味著小黑的生存空間被放大,將面對嶄新的命運。

  但小黑在半歲大小的時候,已經(jīng)對家里再熟悉不過的院落產(chǎn)生了厭煩。能夠證明這點的原因是,只要家人出門或者來了客人,只要聽見大門一響,看見大門一開,小黑便會從某個角落箭一般竄出來,它并不對家人或者來客產(chǎn)生任何興趣,甚至連“汪汪”兩聲這樣最基本的看家護院職責也不履行,而是迫不及待地想從人堆中找到一個縫隙躥出院子。但那時小黑膽子尚小,往往被家人呵斥幾聲后,便會夾著尾巴極不情愿悻悻地返回院落。

  在一周歲半大小的時候,小黑基本進入青春期。它身材高大,四肢健壯,行動敏捷,毛色黝黑發(fā)亮,眼光中浮動的是屬于青春的躁動與不安。同時,膽量也在增大。每天上午,在大門的內(nèi)側(cè)或嗚咽哀鳴,或狂吠不已,并用前爪不停地抓門。我和母親時常被小黑制造出來的噪音所驚擾,在忍無可忍之下,將大門打開,任由小黑一溜煙跑出院落,到附近街上與其它一群放養(yǎng)的狗嬉戲玩耍鬼混。到小黑兩歲大小的時候,它每天早餐后便奔出院落,整整一個白天不見蹤影。每天傍晚,尚且知道返家,在大門口狂吠幾聲,讓家人打開大門后,像似一個頑皮淘氣的小孩,做了錯事還知道一些羞恥,夾著尾巴低頭溜進院子。然后,在狗食盆中狼吞虎咽亂啃一氣。

  母親說,這狗跑野了。我說,只要它晚上能夠回來就好。畢竟看家護院,晚上才應(yīng)該是重點時段,小黑還沒有全部忘記自己的職責。

  但是后來,我不由地對這只喜歡自由的狗的命運產(chǎn)生了深深憂慮。原因是這幾年城市里養(yǎng)狗成風,大街小巷隨處亂跑自由活動的各色小狗日漸增多。伴隨放養(yǎng)狗的增多是汽車數(shù)量的急劇增加。在北方這樣一個小城,街道上車流如河,交通擁堵現(xiàn)象頻頻出現(xiàn)。隨之而來的是馬路上被車輛軋死的小狗尸體三天兩頭可見。穿行在由人類制定秩序的危險世界,一只可憐的狗只能憑借本能自我保護,它不可能理解眾多的交通規(guī)則,也缺乏規(guī)避危險的能力。

  我和母親商量后決定,今后應(yīng)對小黑嚴加看管,不能讓小黑在擺脫米盧命運之后,又有其他悲慘命運。方法有兩個:一是用鐵鏈拴住小黑,徹底限制其自由,但該方法簡單粗暴手段過于殘酷,小黑可能和米盧結(jié)局一樣,在孤獨中生存,在孤獨中死去;另一個是堅決將小黑關(guān)在院落里放養(yǎng),不讓其走出院落一步,使其徹底遠離交通肇事風險。再三斟酌后,我采取了第二種方法。

  隨后在小黑身上出現(xiàn)的強烈反應(yīng)出人意料。

  被又一次關(guān)進院落的小黑極度焦躁不安。這只追求自由的狗,將哀怨沙啞的叫聲布滿整個白天黑夜,并對結(jié)實冷漠的鐵皮大門發(fā)出頑強地輪番進攻:或抓,或咬,或頂,或面對大門狂吠恐嚇,將一只狗所能夠使用的伎倆全部用出。一連三天,母親被日夜不停的狗叫聲影響地連續(xù)失眠,于是在第四天半夜憤怒地將大門打開,小黑則毫不猶豫沖出大門沖進午夜的無邊黑暗。

  從那以后,小黑再沒有回家。

  或許這只聰明的小狗已經(jīng)知道它一旦回頭,面臨的又將是無限期的監(jiān)禁。它寧可失去穩(wěn)定的食物來源和歸宿,寧可饑寒交迫露宿街頭,寧可變成一只又臟又臭的流浪狗,也要和同類們相偎相依榮辱與共生死不離,不再失去友情、愛情和自由。

  有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在距家二里開外的大街上,隔著街道,我看見了對面人行道上的小黑。當時,它正在和另外幾只寵物狗嬉戲玩耍。后來,又將頭伸進果皮箱中尋找食物。在一群矮小骯臟但血統(tǒng)高貴的寵物狗中間,小黑這只高大的黑色的土狗顯得扎眼。但在狗的世界里,沒有階層之分,不講究出身和門第,也無所謂高低貴賤,相互之間地位平等,不存在狗眼看狗低。

  我小心翼翼穿過車流穿過大街,呼叫小黑。小黑跑到我的身邊低頭搖著尾巴圍著我轉(zhuǎn)圈。我叫它和我一同回家,它卻賴著不走。繼而和那幾只小狗相跟著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對我沒有絲毫留戀。

  兩個月后進入冬季。一個寒冷的清晨,我在距家一里開外的大街上看到一具被車輛壓扁的黑狗尸體,是不是小黑,已經(jīng)無法辨認。后來,那具黑狗的尸體被清潔工扔進垃圾車。但從那天之后,小黑的身影再沒有從這個小城出現(xiàn)過。我隱約判斷那具狗尸,應(yīng)該就是小黑。只不過對于那只追求自由的狗,我無法像對待米盧那樣,將其體面地安葬在野花盛開的山坡上。

  因為有了米盧和小黑截然不同的養(yǎng)狗經(jīng)歷,我和母親商定,從此以后再不養(yǎng)狗。

  作于2011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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