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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雨的散文
夜宿"塔里木賓館",其實就是農(nóng)場里常見的那種兩層小樓。農(nóng)場里來的大人物不多,有時來了,也不一定在這里住,偶爾午間休息一下的情況應(yīng)該是有的,所以這"塔里木賓館"的檔次,在沙漠深處算不上高檔,也不算太落伍吧,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安排下面的連隊來場部開會或者辦事的人,回不去了,在這里住上一宿。歲末年初的時候,農(nóng)場里搞個學(xué)習(xí)班,集中培訓(xùn)什么的,也會把學(xué)員們安排在這里食宿,所以這"塔里木賓館",在農(nóng)場人的心目中,還是蠻溫馨的。
我住在一樓,晚上進來的時候,夜已深了,加上長途勞頓,那夢中的云游,也是香甜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已是大明。我恍惚著,還不愿意從這場陌生的睡眠中徹底醒來。猶豫中,感覺唇齒間有異物充塞,摸了一把臉,一層細(xì)細(xì)的沙粒。睫一毛一間,鼻孔里,滿是細(xì)致的沙。我慌忙起身,看見一扇窗戶是開著的,隔著一層陳舊的紗窗,有一道沙子的斜坡橫亙在窗臺上。我無法想象這些細(xì)小的沙子,耗費了整整一個夜晚,從怎樣的黑暗中,越過了我的夢境,鋪滿了這個陌生的房間。它們借助了一場風(fēng),還是一場雨的力量,抑或是一場時光的漂移?
是下過了一場雨的。我分明感覺到了這個清晨雨水的氣息——清新、爽朗,還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明亮。而那些和沙子一同到來的雨水呢?它們結(jié)伴而來,乘興而歸,卻把這些干凈的沙,留在了我房間里,我的臉上,胳膊上,嘴巴里,眼睛里了。無處不在的沙,耗盡了一場多么微小的雨水,她們一定是趕在黎明到來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而整個沙漠的干渴呢,也一同經(jīng)歷了整個夜晚的逃離嗎?
其實,我不用推開窗子,抬眼就可以望見隔不了幾步遠的沙田里,有幾棵垂頭耷腦的柳樹,在太陽底下蔫不拉嘰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經(jīng)很久了,這些沙漠中的樹,彎腰垂背,呈現(xiàn)在闊大的沙漠背景里,孤單而悲愴。
遠處,是一溜平房子的家屬區(qū),錯落著的,擠擠挨挨,這時我一下子就窺見了人間的生活。長一驅(qū)一直一入地進入到大漠腹地,過于遙遠的荒漠和空曠,有時會在人的心底里,種下一些悲觀和絕望。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視著錯落在遠處的"居民區(qū)",看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年輕女孩子,穿著一件白色的裙子,長發(fā)飄飄地從那"居民區(qū)"的一條巷子里出來,迎著沙漠里碩一大的朝陽,漸行漸遠,慢慢地變變小了,小到她身后鋪天蓋地的霞光里,只剩下了一個圓點。
早飯的時候,在餐廳里見大家議論著昨天夜里的雨,農(nóng)場的小楊科長說,塔里木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若有若無的雨水和沙粒,狂風(fēng)大作的時候,你們稱之為"沙塵暴",實際上,這種昏天黑地的日子,我們這里從來都不覺得稀罕。
我知道,在這里我還有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叫上車子,往沙漠深處,漫無目的地走。出了場部的水泥路面不遠,接下來,便是松一軟干爽的沙子路了。初始,路兩旁是有樹的,楊樹、柳樹還有榆樹,不能說有遮天的濃蔭,但樹蔭下的涼爽是躲避不了的,越往深處走,樹影稀疏,漸至斷絕;哪弦矝]有了路。望著遠處影影綽綽的一小片綠洲,我和司機老李,都懷有莫名的好奇心,覺得這么遠地來了,不能枉費了時光的饋贈。老李腳踩著油門,小心地在沙丘上尋找著一些往昔的車轍或者牲畜的蹄印,我們早已經(jīng)忘記了車窗外面的酷烈和艷陽。
沙漠是柔軟的,一如她寬闊的心腸。我們到達的是一個行將廢棄的"連隊"舊址,這些建于幾十年前的房子,大多數(shù)處于即將坍塌的狀態(tài)。但是,在這里我看見了曾經(jīng)的幼兒園外墻上"幸福的童年",盡管顏色斑駁了,那些散發(fā)著童心和溫暖的畫面,那些浸泡在舊時光里的幸福,依然讓我在這荒原的沙漠深處感動著。"連部"的院子里,停放著幾臺用于農(nóng)耕和收割的機車,它們東倒西歪的樣子,像極了人生的暮年,一些衰敗和被棄置的跡象,漫不經(jīng)心地生長在墻土和柴堆上的茅草上了。而沙土濺起的塵煙,久久不肯散去。
我沒有希望可以看到一個活在其間的人。但我分明看見了兩個圍著頭巾的女人,肩扛著一把镢頭還是我們新疆人常說的"坎土鏝",他們從一座堆滿了樹枝和柴草的院子里出來,輕聲地議論著什么,看見我們的車子,就像看見這沙漠里的半截子土墻一樣,沒有半點兒反應(yīng)。她們頭也不回地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踩踏著沒了腳脖子的沙子,其中一個女人的手上,似乎還拎著一個塑料桶。她們用厚厚的頭巾把自己的頭和臉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露出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我心里面起了疑惑,這個廢棄的"連隊"舊址上,還有人,還有生活其間的人!我想象到了他們遠處的棉花大田里的葵花。這些蟄居在沙漠的人家,需要跋涉多遠的路,才能又一次走出沙漠的機會;蛟S,這里只是他們的一個生活和勞動的點,過了農(nóng)忙的季節(jié),他們又會回到場部或者連隊新的居住小區(qū)里去。
而當(dāng)初的"連隊"呢,早已經(jīng)在歲月的浩繁中四散而去了嗎?曾經(jīng)的熱鬧,學(xué)校、幼兒園,說明人們曾經(jīng)視這里為自己永久的家園?墒腔哪是逼走了他們,在時間的這一場比賽之中,人類的退卻,只是遲早的事情。
我無法撫平這些流浪在大地上的沙,這些鋪天蓋地的,無法被自己和命運帶走的沙。太持久的荒涼,成就了太過浩大的蒼茫,就像我們渴望已久的一場雨,她從沒有來過,還是她已來過,又走了,我們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2012年5月21日14點37分烏魯木齊陋石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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