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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辣椒散文
這已是我第二次寫下這個標(biāo)題了。距離我第一次寫下同一標(biāo)題，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
那時候初次離家，從湖南來到廣東。初來乍到，啥都不習(xí)慣。尤其不習(xí)慣的，是吃不了廣東的菜。廣東人喜甜食，啥菜都做得甜甜的。而我，卻喜歡辣，離開了辣椒就吃不下飯。
廣東人喜甜食，也許跟傳統(tǒng)有關(guān)。但廣東人不吃辣，也許就跟氣候有些關(guān)系了。廣東是我國的南方，氣候干燥，氣溫常年居高不下，身體容易上火。而辣椒，性溫辛辣，吃了就更容易上火了。所以，廣東忌辛辣而喜煲湯，是有它的地理原因的。
按說，入鄉(xiāng)隨俗，理應(yīng)事先適應(yīng)環(huán)境。但我卻做不到。不管吃什么菜，如果不放上幾片辣椒，我就吃不下飯。
于是每次去菜市場，我總是四處尋找辣椒�？稍谀菚r候，想在廣東的市場上找到辣椒，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偶爾在菜攤上看到辣椒，那辣椒買回去吃了也一點不辣，全然沒有辣椒的味道。我于是想，怪不得在我未出來之前，老有人寫信讓家里給寄辣椒。
至于紅辣椒，那你就更別想了。市場上根本見不到。后來我聽人說，那市場上賣的辣椒叫“甜椒”，皮厚肉甜，根本沒有辣味，只能作菜，作不了調(diào)料。
第一次來廣東，我去了中山。在中山市半個月沒找到工作，我參加了市文聯(lián)與市文化局聯(lián)合主辦的一次征文。
我以唯一一個外地打工者的身份，參加了那次頒獎。頒獎是在酒店舉行的。在頒完獎后的聚餐中，當(dāng)一盤盤佳肴端上來，我沒有感覺到特別的食欲，也沒有感覺到它的豐盛�？粗郎系纳摺⑿�、蝦、鱉都沒有擱辣椒，我不知道該如何動筷子。后來，讓一位市文化局干事看出來了，他將一碟辣椒醬推到我面前。那一刻，我從心底里真真切切地感激了好久。
他說：“你們湖南人，是喜歡吃辣椒的，這碟辣椒醬就交給你了�！�
聚完餐，我就回到了出租屋。我沒有再參加那個晚上舉行的卡啦OK。
不久，我第一次寫下了本文的同一個標(biāo)題——《紅辣椒》。發(fā)表在省報《南方農(nóng)村報》的副刋上。
時間過去了二十年，什么都在變。我許多當(dāng)年一同出來的鄉(xiāng)黨或朋友，在飲食習(xí)慣上已漸漸趁于同化。我也改變了不少�？晌í殞τ诶苯返哪欠N嗜愛與依賴，我卻始終沒能改變。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化和全國化。全國各地的土特產(chǎn)互通有無，人們的需求也漸漸多樣。廣東的各大市場，辣椒也不再鮮見�？擅看萎�(dāng)我從市場買回辣椒時，卻總覺得沒有家鄉(xiāng)辣椒的那種味道。
于是有人告訴我，說家鄉(xiāng)的辣椒是剛從地里摘的，新鮮。我聽了卻搖搖頭。
也有人說，家鄉(xiāng)的辣椒帶有家鄉(xiāng)特有的泥土味道。我聽了先是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
后來有人就不經(jīng)意地說：“那只不過是多了一種熟悉的味道�！蔽衣犃藚s瞪大了眼睛瞅著他，我說：“你咋說得這么深刻呢！”但我馬上又解嘲地說：“深刻了便淺薄了�！�
不過，倒是他一句話提醒了我，讓我由是而想起一些事來。
小時候，沒有辣椒我吃不下飯，常常讓母親為這事發(fā)愁。有一回，我口舌生瘡，吃不了辣椒我偏要吃，結(jié)果辣得直流眼淚。母親說：“吃不了辣椒就別吃了！”可我不聽，硬是一邊抹著淚，一邊咬著辣椒吃完了飯。
更好笑的是女兒。女兒三歲時，我?guī)е碌�，給辣椒地拔草�？粗鴿M園子紅的、青的辣椒，她以為是什么好吃的，摘下一個就往嘴里送。結(jié)果辣得哇哇直哭起來。以后見了辣椒，她再也不敢拿手去碰了。
我們那地兒，辣椒是要等紅了才摘的。紅了的辣椒才值錢，賣出去的價格是青椒的兩倍。平常人家里，也很少有人摘了青椒吃，除非地里沒有了紅辣椒。辣椒很少單獨作主菜。大都是拿來作佐料的。不管什么菜，你可以不放姜，可以不擱蒜，甚至可以不放香菜、味精和醬油。但唯獨不能不切上幾個辣椒。尤其是肉菜，如果不擱上一定數(shù)量的辣椒，那簡直就不是一盤完美的菜。
也偶爾會有人來不及做菜，便拿幾個辣椒切了，放進(jìn)盤子里，撒上鹽，搗幾下便可以吃了。如果你覺得這樣的吃法不可思議，那也正有如我們看著北方人生吃大蒜一樣的難以想象。
三月四月青辣椒；五月六月紅辣椒；七月八月酸（泡）辣椒；九月十月干辣椒。每個季節(jié)，都有每個季節(jié)辣椒的做法或吃法。九月以后，辣椒樹死去，便只能吃晾干后貯存下來的干辣椒了。每年過年的大魚大肉，都要撒上一把剁碎或碾碎的干辣椒。不過，最好吃的是酸辣椒，泡熟了隨便從壇子里摸出一個，然后往嘴里一塞，那味道，真是難以想象的美好。小時候，我就最喜歡吃酸辣椒。
辣椒是我們那地兒最普遍最美味的調(diào)料，也是一個時期以來，我們那兒唯一的經(jīng)濟(jì)收入和來源。集體那陣子，在各家各戶那些有限的自留地里，栽種的幾乎都是辣椒。至于其它什么瓜果菜蔬的，便只能種在地兒邊上，爬著棚架生長了。
那時候，辣椒是農(nóng)家人櫥上的醬醋油鹽，是孩子背上的書包，是孩子開學(xué)前的學(xué)費(fèi)。各家各戶的日�；ㄤN，幾乎都是靠賣了辣椒兌來的。
有一年，我開學(xué)前沒有學(xué)費(fèi)，父親便特意起了個早，天沒亮就起床，挎上菜籃去菜地里摘辣椒。摘了辣椒拿到街上去賣，賣完了再趕回家，正趕上隊上人一起出工。
而每年，由于辣椒賣得過多，便總在辣椒新苗未出之前，便缺了辣椒。于是在那個年月的那個時候，在莊稼人普遍鬧饑荒的季節(jié)，我便更多了一荒——“辣椒荒”。
如今在外面，每當(dāng)我吃著從市場買回的辣椒，總覺得沒有家鄉(xiāng)辣椒的味道時。我常常就想：我到底是忘不了家鄉(xiāng)辣椒的味道呢？還是殘留著家長辣椒的情懷！
父親老了，再也種不動辣椒了，也早已不再種辣椒。
每年的五、六月。是辣椒紅得最火的時候。我想我是否也該在這個季節(jié)里，回去看一次辣椒！
哦，我久違的——紅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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