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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辭的夜晚散文
我在寂寞的鄉(xiāng)下,頭頂是滿天的煙火及星辰。在這新年來臨之際,同樣地祝福你,新春愉快。這是我在自己擁了第一部手機之后,新年里給長島發(fā)了一句新年愉快后,他回過來的短消息。所有朋友的短消息放在一起,這兩句話就顯得如此地別具一格。這一句詩意的祝福,一直印刻在我的腦海深處。我想象著一個身影,在喧嘩的煙火中,仰頭望天。思考著生命著意義,憧憬著自己的未來。這樣一句祝福,在這么多年之后,仍舊能在腦海里閃閃發(fā)光,是因為它不是現(xiàn)如今那種群發(fā)的短消息,有那些早就想好了的意境,而且講究押韻。但那是大眾的,什么人都可套用的。而長島發(fā)過來的那句話,卻有著一個特殊的在場背景。還有就是那句話是針對你來回答的,不是對所有人講的。這是出自一個詩人的口語,雖然簡短,卻包含著當時的天氣、情景及詩人的情懷。他在想些什么,我無從知道,但我知道,這樣一個夜晚,肯定讓他產(chǎn)生了很多可以感懷的東西。而我是幸運的,正好那天到了午夜沒睡,想到要給他發(fā)個短信,從而分享了一個詩人在新春里的一種惆悵心情。
許多年過去了,我給很多朋友發(fā)過很多短信,也收到過無數(shù)精美的信息。可都被我忘記,甚至刪除干凈。現(xiàn)在,那個手機早就不用了,而那句詩一樣的祝福已經(jīng)銘刻在心。
2003年1月17日晚,在蘇州格多美術(shù)館,舉辦了一次蘇州小市范圍內(nèi)的詩歌朗誦會,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長島。在這之前,我與長島通電話時,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了。他說你如果空的話,歡迎你過來參加我們的朗誦會。聽他這么一講,我當時就非常激動。能參加這樣的盛會,能見到給自己編發(fā)過散文的編輯和詩人,是一件多快樂的事情啊。雖然我一直跟長島電話聯(lián)系,卻在很長的時間內(nèi),并不知曉他長得是個什么樣子。掛了電話后,我就忙著邀請幾個要好的同學和朋友,誰知她們一個個都不肯去。
于是,在一個新年交替前夕的夜晚,我獨自騎著踏板摩托車,沖進了寒冷的夜色。一路上一直在猜想,真實中的詩會和詩人是怎樣的。由于天氣關(guān)系,路上的行人并不太多。雖然我一直是個路盲,不記路名,但只要有個大概方位,我的直覺總是非常靈,很少走冤枉路。所以,很順利地找到了格多的地盤。
一踏上格多美術(shù)館的二樓,就能感覺到小會場內(nèi)熱鬧非凡。明亮的燈光,加上一排排坐椅碼放整齊。一場詩歌朗誦會,就這樣在民間,在新年來臨之際,飄揚在蘇州的上空。我挑了個座位,看他們忙碌,看他們安排那些當時活躍在蘇州電視臺的播音員,在開場前拿著稿紙,反復地默誦。不多久,人漸漸就多了起來,悄悄問了一下坐在旁邊的漂亮女人,長島是哪一個。于是,手指所到之處,在眾多的人群里,我看到一個個子挺高,神情平淡的男人。他并不喜歡跟在場的人打招呼,在打招呼時的神情,也顯得很清淡,有一點心不在焉,似乎在應付著一切似的。最特別的一點,他是眾多的男性中,唯一脖子上圍著一條大紅圍巾的人。那條圍巾,讓他顯得醒目,而他的樣子,依舊那樣不冷不熱。在熟悉了一點之后,才知道那是他的習慣性表情。
我是在他忙著招呼人,走近我的座位旁時,喊了一聲長島你好。他的耳朵不錯,一聽便猜出了我是小蔡。當時我還沒有改用現(xiàn)在的筆名,大多數(shù)時候用的是真名。我跟他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能不能送我一本詩歌冊子。他說當然可以。一小會兒的功夫,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份小冊子。然后,就轉(zhuǎn)身忙他的去了。由于除了長島,我一個人也不認得,當晚的我,成了一個最有趣味的旁觀者。聽完那場名叫《修辭的夜晚》的朗誦會,我就匆匆趕著回家去了。
此后一別又是一二年時間。期間,我不停地寫東西,寫完就發(fā)到長島的郵箱里。過一段時間,我會打個電話問問,他一邊鼓勵,一邊否定我的文章。絡續(xù)給我在電視報上發(fā)表了一些小散文。而他自己,也經(jīng)常寫一些隨筆,在報紙上偶爾看到,便能讀到一些感動人的細節(jié)。于是,我們在通電話時,談論會涉及文章中的人物,還有許多生活小事,當他《晚餐》充滿了溫暖地出現(xiàn)在報紙上后,我問他你真會做晚飯啊。他在電話里笑笑,他說他們家一直是他做晚飯的,他不僅要接女兒回家,還要做晚飯,做家務。他這么一說,一改我腦海里文人不會做家務的形象。我一直在想,要是他正好在擦地板的時候,看到一只小蟲子,是會馬上把它放生,還是把它消滅。如果他在做飯時,突然走神,飯菜有沒有燒焦過。我無法想象的是,他一邊在關(guān)心的命運,人性的大事,一邊還在操持著瑣碎的家務小事。因為在他大多數(shù)的詩歌中,都寫得非常宏大和高遠。有森林,有城池,在遠古的憂思和明月,有古城的小橋和流水。那些東西是什么時候,植入他的記憶和血液中的,我無從知道。但可以從他的詩歌中看到,他思考得很多,也很遙遠。
還有一點我也是知道的。由于父母不在身邊,他經(jīng)常有一種無法盡心照顧他們的愧疚感。在他的文章里,我們能讀到,她的母親竟然不能坐車。因為一坐上汽車,就會嘔吐不止,而且是坐什么車都這個樣子。所以,他的父母拒絕了長島把他們接到蘇州城里來住一陣的想法。對于長島來講,自己的生活無憂,工作也不錯,唯一不足的就是遠離雙親。后來,他又寫了篇關(guān)于父親的文章,他的父親突然病重,而他的母親,在護送他的父親來蘇時,竟然暈車的毛病沒有了。長島說真是奇怪,這么遠的路,汽車從太蒼一直開到蘇州,他母親竟然一點也沒感覺不適。我想,這可能跟老人家心中焦急家人的安危有關(guān),人的心事一重,一分心,身體本身就會感覺不到曾經(jīng)敏感的事物了。
那段時間,我能明顯地從語氣中感覺到,他非常地疲憊。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打電話打擾他。記憶中,有些通話,已經(jīng)模糊了,可能談到過可以讀的作品,也有許多我當時我喜歡的流行小說,我一開口說出作家的名字,便被長島嗤之以鼻,這樣的作品不能看,看了你就永遠走不遠了。也就是在他這種習慣性的直觀表達中,我也逐漸提高了閱讀的品味。他是在無意中,將我慢慢引領(lǐng)進了一片干凈的高地的。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引我進入純文學的人。
還記得有一次,我在圖書館讀到了鬼子的一篇中篇小說后,被他的書寫筆墨所深深地吸引。那篇小說給我的印象之深刻,是到現(xiàn)在為止,我都還能感覺得到。母親踩在未成年女兒瘦弱的肩膀上,從腰窗里偷看父親行蹤的疼痛感,時不時地會跳躍出來。每當讀到類似的好小說時,我都會很興奮地打電話給長島,聲情并貌地告訴他,我讀到了小說作者手里揚刀的力度。他說這個作家的作品還可以。還是老樣子,不冷不熱,不急不燥。這樣的日子,總是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的。而我在蘇州,因為有了和他的交往,就感覺跟文學有了關(guān)系,對于文字的行為,也變得認真了起來。
給我發(fā)了一些文章之后,長島總說我的名字不好,還說我自己取的顰兒和小娥這兩個筆名也不好。后來,他說他給我想了個字,你看看怎么樣。我問他是什么字。他說他想了很久,想到一個猜字。他說如果可以,你就用這個當筆名。說實話,當時我并不是太喜歡這個字。我是個很笨拙的人,不善猜謎,怎么反而要用一個猜字呢。我一直認為自己多愁善感,像林黛玉。而我也喜歡顰字這個音節(jié),可我把幾個名字列給朋友們看過之后,大家都說猜字好,而且還不丟我自己的姓。于是,我也就慢慢習慣了蔡猜這個名字。有一天,長島發(fā)現(xiàn),我在文章的后面,屬名蔡猜。他就自言自語地說,你還真的用猜這個字啦。我說是啊,不管是文章后面,還是網(wǎng)絡上,我已經(jīng)全都用這個名字了,而且,這個名字我越用越是喜歡。
我的記憶越來越差。不記得是哪一年了,那年夏末的某個下午,我和娟去看望長島。在公園路的一家花店里,買了三朵紫色的睡蓮。因為,我覺得長島是個詩人,跟明星似的,送任何東西,都覺得太過土氣了。那還是我第一次買花給朋友,自己拿在手里,也覺得有點難為情。長島的辦公桌,跟另外三個同事并排著,他靠窗坐在最里面的一只桌子上。接過我們送上的睡蓮時,他說這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這句話,把我和娟都逗傻了。我們問他是真的嗎,怎么這么巧。他說是真的,然后微微一笑。
那天,娟是首次跟長島攀談,所以他們說的話比較多,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了一下彼此的基本情況。坐了半小時多一點,我們就離開了。走出他辦公室后,我又給陶文瑜打了個電話,他聽說我們就在公園路,讓我們?nèi)ニ抢锿。到了葉圣陶的故居,陶老師就開始給長島打電話,叫他一定要過來吃晚飯。我們在老蘇州吃的晚飯,陶老師作東,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吃到最后,也還是一大桌子的菜。當晚,我們在餐桌上,還見到了蘇州女作家朱文穎。吃過晚飯,我們一起去了當時還在人民路上的藍色書店,坐在出租車上,我一直在想,不能讓朱文穎為我們出打車費。可后來還是讓朱文穎破費了一把,而我急得將陶老師送的幾本書也忘在了出租車上。我后來問長島,要不要告訴陶老師,我把他的書丟了。他說陶老師可能會生氣的。但我還是把丟書的事情,告訴了陶老師,我認為只有這樣,才算是態(tài)度端正,孺子可教。
這一晚,近距離接觸了三位大名人,就把人嚇成這個樣子。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是我的歷史上印象最最慌亂的一天了。而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我尊敬的老師和朋友。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我要叫長島老師的時候,他總說不敢當,我們是朋友。
上面的事情,可能在時間上我已經(jīng)無法再印證清楚。但我可以保證,所有的交往和交流的氣氛,一直都令人非常愉快。
而當我有一天,再次打通他的電話時,電話背景中,有人在哭泣。長島用一種隱忍的語氣,說出一句憂傷的話。他說他爸爸去世了。那種傷感的氣息,從太倉傳達到蘇州,似乎天空也瞬息音暗淡了下來。我是個嘴拙的人,而且是那種越遇上事情,越會比當事人先一步亂了陣腳,不會勸說一句的那一類人。于是,我迅速說了一句,那我改天打給你,就把電話掛了。似乎這一掛之后,所有的憂傷都能夠一起消散似的。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長島的聲音,還在我的耳朵里轉(zhuǎn)悠。掛了電話之后,我才后悔怎么沒說一句安慰的話呢。不安地發(fā)了個短信給他,內(nèi)容當然也應當是安慰。雖然也不期盼他回短信,但這無盡的沉默,和他的氣息一樣,沉沉地,長長地。從那天開始,他失去了一位親人,失去了支撐他們一家的頂梁柱。也是從那段時間開始,長島似乎更加忙碌了。我想,也許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心理上,默默頂替了他父親的位置。他有了一個目標,那就是賺錢。支撐起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三口小家。
不久之后,他調(diào)去了古吳軒。我就從那時開始,基本停止了寫小散文之類的短文。開始寫小說,寫了出來后,就讓要好的朋友看看,大多數(shù)會發(fā)給長島看,但他總是說忙,沒有時間。不過,還是在他的推薦之下,我的小說《紅酥手》發(fā)表在了當時鴨嘴獸雜志上,他一直說《紅酥手》是我所有文章中的精品。那個時候,發(fā)表了一個小說之后,我一直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了。一心想做的就是三件事情,第一勤懇地完成工作,第二寫好小說,第三籌錢準備周游世界。然而,突如其來地遭遇下崗,把一切都打亂了。從那一刻起,我屢遭不順,甚至受騙上當。最后,把所有人都拒絕在視線之外,包括至親好友,唯一可做的,就是聽音樂,寫自己的心情文章。好朋友打電話過來,我也不說第二句說,只說我想睡覺,就把電話掛了。那是一段最最艱難的日子,也是一段最最黑暗的日子。
2006年下半年的某個午后,已經(jīng)有一二年不聯(lián)系的長島,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接過電話,沒有像很久以前那樣興奮,只是沉沉地問了他一聲好。他一定也感覺到了我的冷淡,他說他經(jīng)常看我的搏客,越寫越好了。他還說他在今天的揚子晚報上,用了一篇我的文章。我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冷漠,但我不知道我們還能談點什么。我沒有說話的興趣,我把自己封閉起來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我說了聲謝謝,我說我馬上出去買份報紙看看。就把電話掛了。這個電話掛掉之后,我才感覺,這個世界不完全是冰冷的。有個你尊敬的人,一直在注視著你。在這之后,經(jīng)常會接到揚子晚報的匯款單,雖然不算多,但每一張都帶著溫熱的氣息。只要接到那些有著薄綠字跡的單子,我的心里就像一堆快要熄的火,又添加上了一塊木柴。火堆又漫漫地熱了起來,火星輕輕地舔上木柴,閃閃爍爍地開始燃燒。
漸漸地,我又愿意出門了,愿意接觸一些朋友了。而且,現(xiàn)在的心態(tài)比較安寧,自己明白自己的短處后,反而有了不急不躁的習性。定下心來,只問耕耘不問收獲。雖然還是不主動約請朋友,但在安靜的情況之下,朋友也越來越多。2007年的三月三詩會,我在朋友的引領(lǐng)下,跟著去了蘇大的詩會現(xiàn)場。還有一次是蘇州市級的詩歌朗誦會。這兩次見面,都跟長島簡短地招呼一下,沒有說上什么話。加上在之前我去過兩次古吳軒,認識長島近十年,我們一共見過六次面。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男人,可能會和他交往更多一些吧。因為,我們的交談,基本上是沒有障礙的。
前不久,我在夢里見到長島和陶文瑜。陶老師穩(wěn)坐在高高的觀看臺上,我想爬上那些像梯一樣的高臺,卻不小心摔了下來。幾個不認識的女作家,在平地上空出一塊地方讓我坐下。長島挨著主席臺邊,他的周圍坐著幾位女作家,別人都在熱烈地攀談著,他仍舊是一副心事重重,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表情。和許多年前那個修辭的夜晚一樣,沒什么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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