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藝人的散文

　　細雨朦朧的午后，朋友約我一起去拜訪一位民間藝人——她的二胡老師。

　　車子七拐八彎，在北門街的巷口停了下來。只見門口掛著一只鳥籠，一只八哥正在籠子里啾啾撲騰。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棟老式居民樓，逼仄的巷口，并排著十幾間柴火間。

　　朋友向我介紹說，這就是肖老先生，吹、拉、彈、唱無所不能。抬眼望去，這是一位精瘦的老人，年約七十，頭戴一頂老人帽，露在帽沿外邊的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身穿半舊的青布棉襖棉褲。紅光滿面，精神抖擻，顯得神采奕奕。

　　一陣寒喧之后，肖老先生說，他就居住在樓上，為了方便來向他學習樂器的人們，老先生把柴火間改成了自己的樂器室。墻上掛著各種頒發(fā)的獎狀、證書，還有二胡，柳琴，胡蘆絲，京胡等等樂器。

　　近日，我正在學習二胡，很希望老先生能指點一二。于是，拿了把二胡，請老先生演奏名曲——《二泉映月》。老先生拿起二胡，調(diào)弦，試弓，拉開架式，微閉雙眼，醞釀著情感。

　　曲子開頭，如同阿炳痛苦的一聲嘆息，敘訴著那個時代所承受的苦難壓迫與心靈哀痛，以及阿炳辛酸悲苦而有又充滿坎坷的`一生，如咽如訴。樂曲如同一個老藝人，在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上徘徊，流浪，而又不甘心向命運屈服。曲聲余音繚繞，一會如潺潺流水溫情款款叩動心扉，一會如金戈鐵馬喚醒你的思緒，曼妙蒼桑，奪人明麗，時慢時快，慢是慢得掏了心窩窩，快也快得馬蹄飛燕。第四段到達了全曲的高潮，那是阿炳從心底迸發(fā)出來的憤怒至極的呼喊聲，是阿炳的靈魂在疾聲呼喊，是對命運的掙扎與反抗，也是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昂揚的樂曲在飽含不平之鳴的音調(diào)中進入了結(jié)束句，而結(jié)束句又給人一種意猶未盡之感，仿佛作者仍在默默地傾訴著，傾訴著，傾訴著……

　　肖老先生把一位飽嘗人間辛酸和痛苦的盲藝人的思緒情感，演繹得淋漓盡致。就這樣陶醉在二胡咽怨的樂聲里，心如春雨般潸然，遍布角角落落，再睜眼，心也濕了，眼也濕了。

　　再看旁邊先生的側(cè)影，心里發(fā)出無限的感概，這就是民間藝人嗎？一輩子癡迷于這些樂器，無論經(jīng)歷怎樣的歲月蒼桑，在聲聲慢，聲聲嘆里，把光陰都唱老了。當年也是人成了墻角上的舊青苔，散發(fā)出無限的蒼綠，讓人生出無限的感概。流年易逝，這些民間樂器，就是老人深深烙在心坎里的喜歡嗎？玩了一輩子，唱了一輩子，喜歡了一輩子，在心里，在淚里，好似他夢中的舊人，踏著一彎涼月來尋，一路為她彈，一路為她而唱……

　　一曲近尾，依舊繽紛呈色，置身，不能不沉思，更不能不懷古，閉目，聽音，其聲古樸，渾厚，低沉，滄桑，神秘，哀婉……歌聲里有撒了一地的悵惘，有時光流逝的幽深，也有墨客嘆息的悲戚，每個音符肆意碰撞心臟，心如一朵幽蘭盛開，溢了滿屋的馨香。

　　天色不早，告別肖老先生，回家的路上，風依然，雨依然，可心卻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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