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卵石很溫暖的散文

　　一塊皮膚黝黑而有光澤的鵝卵石靜靜地躺在我的衣柜里一個溫馨的角落里，偶爾我會把它拿出來，像捧著數世單傳的男嬰一樣，虔誠地放在圣潔柔和的燈光下，默默看著它，心里在和它說話，它也在對我說話，不過只有我能聽得到。

　　多年以前，我還在鄂西北秦巴山區(qū)里一個外人罕至的小山村里生活，通向外界的是一條上世紀八十年修成的碎石路。碎石路旁邊一條汩汩流動著河水。那時我正讀著小學，學校離村子有十里路，每天上下學，走的都是這條路。有一年夏天，天氣異常地熱，我中午放學回家，走在路上，專從路旁的林蔭下走，避免被無情地暴露在太陽下，蒸發(fā)掉身上僅有的水分，可是就是這樣也難逃太陽的魔掌，它透過枝與枝、葉與葉的間隙，像利劍一般從我的嘴開始穿過，到喉嚨，再到胃里，再到身體其他各處，所到之處，吞噬掉所有的生命的水分，我像一片干癟的樹葉，慢慢地凋落。那一天回家的路感覺十分漫長，我走了又走，走了又走，還是沒到，我實在走不動了，就準備坐在路旁休息，可是剛一坐下，我就立馬彈跳了起來，原來太陽早已把路上冰涼的碎石頭烤的跟開水的溫度差不多了。這一驚，讓我立刻又有了精神，也讓我產生了一個想法，既然這么熱，我為什么不到河里玩玩呢？沾沾涼氣，再喝點水解解渴，然后在回家。主意打定，我沿著路旁的小斜坡蹲著往下慢慢往下蠕動，就這樣，我到了小河邊。我急不可耐地用手顫抖地掬起一捧明凈的河水，拿到嘴邊，用嘴把它們一口氣全都吸進去了，那水好像觀世音菩薩的凈瓶里的水一樣， 瞬間讓我這片干癟的樹葉又變綠了，恢復了生機。我高興極了，心想這么好的水，以前怎么沒發(fā)現呢？我撿起身邊的石頭，奮力向水里砸去，水里濺起開心的水花，我像探險者發(fā)現新大陸那樣，歡呼雀躍起來。我忘了我還要回家，只想著好好欣賞著這片處女地，滿足一個孩子的好奇心。我沒有回到路上，而是沿著河流，向著它的上游走去。河流彎曲，七折八拐，沒想到竟和回家的路漸行漸遠，我當然與也徹底與路分手了。我也想過要抽身回來，而是眼前清澈的河水總是像磁石一樣吸引這我，讓我不斷往前走，總想走完這段就回，可是每次都是謊言。等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時，一個綠水潭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那水綠中帶黑，那綠讓人覺得可怕，周圍又是那么安靜，只有知了在枝頭一聲接一聲地慘叫著。我開始害怕了，于是開始飛快地向回跑，可是由于太匆忙，不小心踩著了一塊鵝卵石的綠苔上，那一刻，我的心被徹底提到嗓子眼兒，驚恐萬狀，我的腦袋一片空白，連救命都不知道叫，只是本能的叫著：“媽……媽……”，隨著踩著綠苔的那只腳被拽入水中，我的整個身子也以極快的速度沒入水中，求生的本能讓我在水里拼命掙扎著，在水里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混沌的世界，不知道哪是岸邊，我只是像一只被掐去觸角的螞蟻一樣，在水里亂游著，但是水里好像有人捆住我的手腳一樣，每一次的掙扎都令人感到快要窒息。那一刻，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生命的我似乎開始思考生命，開始觸摸到生命的質量，我不想就這么孤獨地走了，冥冥之中覺得現在我不應該死。后來我漸漸失去掙扎的力量，但是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媽媽，這支撐著我還在繼續(xù)斗爭，我選定一個光亮大的地方，使出僅剩的力氣，發(fā)狠地向游去，我明白，不游的話，停下來就會沉下去，現在還不是我死的時候。游著游著，我發(fā)現周圍變得越來越亮了，我的手更是碰到了岸邊壁石，隨后我讓整個身體貼在壁石上，腳摸到壁石與壁石的空隙，踩在上面，奮力一躍，我看到了太陽！溫暖的太陽！我顧不得哭，顧不得累，顧不得害怕，顧不得雙腿癱軟，顧不得全身濕透，顧不得書包里書也打濕了，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家跑去�；氐郊依�，并沒發(fā)現媽媽，后來，知道她出去找我了。我靜靜蹲在門口，一陣陣山風吹來，這風柔柔地，不緊不慢，悄悄浸入我心里，撫平剛剛的驚慌，我那亂跳的心臟，漸漸趨于平靜。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媽媽急匆匆向我走來，我心里又一陣緊張，我會不會挨打呢?媽媽走過來，看著渾身濕透的我，抹抹淚，說：“回去趕緊洗個澡，換身衣裳�！逼鋵�，媽媽看到我全身濕透的樣子就知道什么回事了，因為那個地方已經淹死過好多人了。洗完澡后，媽媽讓我睡了。我看到她又匆匆忙忙出去了，我累極了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看到房間的燈亮著，天黑了。我扭頭看了看床邊的桌子上悄悄安放了一塊鵝卵石。原來媽媽匆匆出去，是去那個地方給我“叫魂”，撿石頭則是給我壓驚。世代生長在秦巴山區(qū)的子民們，世代承襲著先祖留下來的古老儀式。當一個人掉進水里后，由于極度恐慌，魂魄被嚇出身體之外，因此當這個人獲救了，就應該從出事的地方開始，撿起那里的一塊石頭之類的，邊走邊叫著那個人名字，名曰：“叫魂”。一直叫道家里，這樣魂就回來，但是這樣“魂”還是有可能跑掉，所以必須在原地早塊石頭來壓魂、壓驚。

　　那時候還小，把這些都當真了，把那塊鵝卵石隨身帶著，睡覺的時候也緊緊攥著。后來長大了，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心理暗示，只不過蒙上古老的面紗，故而顯得神秘，神秘就讓人信以為真。但是我無論在哪里還是會把它帶在身邊，它是我同死亡斗爭的見證，每當處在谷底時，感到絕望時，它總告訴我，在那樣小的年紀，在生命那樣地受到威脅時，你都能夠拼了命地向上，向上，對著些對你生命毫無威脅的事你還有什么好絕望的，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有什么理由不積極面對生活，你的絕望、害怕、消極是對你用信念挽回的生命一種褻瀆，所以任何情況下，都要笑對人生，笑傲江湖，不然，那時你救你自己干什么？這世上還沒有比挽救死亡更困難的事吧，多少人都沒有做到，而你做到了！既然選擇了活著，就不要茍且偷生著，有用人也好，平凡人也罷，都要活的像花兒一樣燦爛，像陽光一樣溫暖，像山一樣挺直，像海一樣大氣！

　　我感謝那一塊鵝卵石，真的很溫暖。我感謝在那樣小的時候，命運給我安排的機會，讓我近距離地聞到生命的味道，摸到生命的形狀，聽到生命的呼喚，看到生命的本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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