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的背影散文

　　佝僂的那個熟悉的滿頭銀絲的身影，剪紙一樣單薄，蹣跚的腳步每挪動一下，都顯得非常吃力，似乎一陣不大的風就能把她吹倒，使她永遠不再起來。

　　那就是我已經(jīng)84歲的母親。從20歲起就與病魔抗爭（患過肺結(jié)核，淋巴結(jié)核，子宮瘤等），直到84年回城后，母親的身體才逐漸好起來。不知什么時候起，母親情有獨鐘地“愛”上撿破爛。父母住在職教中心校園內(nèi)。父親整天忙于買菜做飯，下棋，拉琴；母親忙于校園內(nèi)撿破爛，說是“破爛”其實是學生們丟棄的書本及礦泉水瓶。職教中心是由幾所中等技校合并而成的，有幾千名學生，假若半數(shù)學生丟一只礦泉水瓶，可想那數(shù)量是何等龐大驚人。

　　先前，母親是不撿的，見校園內(nèi)那些老年人天天撿，既鍛煉了身體，又美化了環(huán)境。況且，那時價錢比較合理。于是，母親便加入了撿破爛的行例。自從母親加入撿破爛行例一發(fā)而不可收。從此，與父親為撿破爛的事而經(jīng)常喋喋不休，父親不讓撿，認為丟面子而母親堅持認為看電視聽不見，內(nèi)容都是蹦蹦跳跳的沒意思，不如在校園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撿撿破爛有意思。

　　有幾次回家，未見母親在家里。父親說：“剛才還在，一轉(zhuǎn)背又去撿破爛了”。已傍晚時分，我在校園內(nèi)到處找，遠遠地看見在操場那邊母親那熟悉的身影，弓著背，背著手，手上拎著一只塑料袋，蹣跚地走著，走幾步，俯身去撿什么東西……遠看母親俯身的背影，正一樣一樣往袋子里裝，不免有些心酸……好多老師讓說說母親。多次勸母親不要撿了但無濟于事。

　　當我走近母親身邊發(fā)現(xiàn)是我時，忙說：“你跑來干嘛？蚊子多，快回去”。我說：“媽，天快黑了，回去吧”。母親一邊走一邊告訴我秘密，一般這個時候他們不出來撿，而這時操場上的學生最多，拋得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多，有的學生直接送到我的手里，還有個別學生直接送到我院子門口。母親不讓我牽她的手回家，好發(fā)現(xiàn)東西再撿，讓我拎著塑料袋跟在她的后面走。

　　回到家中，父親傾訴著“她天天如此，準備吃飯了喊不到人，你說氣不氣人？”母親強硬道：“別答他亂說東經(jīng)的”�！拔襾y說東經(jīng)的，下小雨都往外跑”�！澳銈儍蓚�好好的，我就放心，80多歲了還在外面撿什么破爛，如果摔倒了，那不害我嗎？”父親氣憤道：“你還不曉得吧，撿回來的廢紙，彎著蝦子背，俯身在院子里將廢紙一張張抹得干干凈凈，曬干。如遇雨天，放在電火桶里烤干，我要是不幫忙就發(fā)脾氣，你說呆不呆”？母親也不示弱“賣得錢不都給你買煙抽了嗎？”母親笑著對我說：“我撿的時候他罵，賣錢的時候他笑”。就為這事經(jīng)常伴嘴，父親居然說要離家出走。

　　我笑著對父親說：“你真的愿意離開家嗎？結(jié)婚幾十年了，如果沒有母親在旁邊叨嘮你會感到寂寞的，會感到孤單的；如果每天早上不為母親做早餐，你會感到空虛的，只有不為油鹽的爭吵，你才會感到充實”。父親轉(zhuǎn)移話題道：“下棋吧”。一個星期日的下午，我回家推開院子門，見母親正俯身忙著整理滿院子曬著的廢紙和礦泉水瓶。生怕驚嚇著母親，輕手輕腳地進門，望著母親佝僂的背影，一絲不拘地忙著自己的“事業(y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母親分門別類，一層層一件件地裝在紙箱里或網(wǎng)袋子里，待父親打包過秤打碼，等收破爛上門收購。收破爛見母親厚道，書報理得一層不染，干干凈凈，省多少事，總讓稱給母親。

　　一次，母親在理書報過程中，不慎戒指滑落書報中，四處找盡均未找到，懊惱不已。過了一段時間，收破爛又上門收購。過秤上車時，收破爛的發(fā)現(xiàn)戒指掉到車上，于是，問戒指是不是母親的，母親感激不盡，送了兩捆破爛給收破爛的是以感謝。還一次回家，院子門大開，見姨娘一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而不見母親。姨娘苦笑著告訴我：“你媽媽把我一個人撂在這里，我好心好意來看她。她卻獨自撿破爛去了。望著她遠去的佝僂的背影，真不知為哪般”。是啊，母親為何呢？條件不算太差，我無數(shù)次勸母親不要撿了，當著我的面答應得非常干脆，可我一走，她轉(zhuǎn)身又拎著塑料袋，佝僂著身子，挪動著蹣跚的步子出門了……

　　母親還偷偷地告訴我，她要把賣破爛的錢為孫子買一張床，送給孫子結(jié)婚。去年，學校搬到教育園區(qū)去了。母親感到有些失落，改多年的習慣一時還不適應，聽父親說，每當快吃晚飯時，母親照例出去轉(zhuǎn)悠，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佝僂的身子，挪動著蹣跚的步子，隱現(xiàn)在黃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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