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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鋪的前世今生散文
水是生命之源。人類的起源、生存、延續(xù)都離不開水的滋養(yǎng)。自古以來，人類就懂得擇水而居，沿河湖而居的生存方式。
耒水，是湘江最長的支流，春秋戰(zhàn)國時期稱雷水，漢朝之后稱耒水，現(xiàn)代稱浙水，源出湖南省汝城縣耒山，到程江口稱東江，東江與程江匯合于永興而稱便江，出永興后稱耒水，西北流，至衡陽市東耒河口入湘江，長453千米，流域面積11783平方千米。為湘江流域各支流之冠。
在水運逐漸發(fā)達的時代，湘江支流的耒水，流經(jīng)在耒陽境內(nèi)，從南到北，形成五大繁華口岸：大河灘，灶市口，肥江口，新市街，小江口。（小江口屬于耒陽和衡南交界處）
過去如果有人說：“我上到大河灘，下到新市街�！毖酝庵馐牵何夷膫�口岸沒走過？這是自詡為見過世面的。
耒水，在出永興縣而進入耒陽境內(nèi)之間，由于地勢平緩，河床寬闊，水流由急促而舒緩，水域?qū)掗�，最適合停泊大型船只，這就是我們耒陽著名大河灘。據(jù)說，在光緒年間，以大河灘為中心，形成一個商業(yè)圈，這個商業(yè)圈以上堡古街、黃泥崗、清水鋪為中心，形成一個大型的繁華的口岸，俗稱“三個半口岸”。
據(jù)清朝光緒年間的《耒陽縣志》有記載：“清水鋪，縣南五十里�！闭f明清水鋪，作為一條商業(yè)古街，最遲起源于光緒年間。
遙想當(dāng)年，在耒陽南部一隅，有一個靜謐的小村落，倚枕湘江水系——耒水，住戶兩百來戶，人流不多不少，卻是一個繁華的商貿(mào)之地。它南臨耒河水，北坐高山，高山瀑布飛流而下。宋朝詩人郭印有詩為證：
飛泉濺石落寒巖，更喜朝來一雨添。
疑是玉姝離洞戶，故垂千尺水晶簾。
我推測，清水鋪名字的由來，或許就是因為北面高山的清泉而來。
我們來到一個老人家里，正遇到老人的兒子兒媳婦在蒸糯米，釀醪糟。清水鋪的“豆腐”和“胡子酒”聞名遠近。不知是因為清水鋪的水質(zhì)好還是因為清水鋪的制作方法別致，也不得而知。
我們靜靜地觀看他們釀制醪糟的過程。蒸好的糯米自然涼卻，當(dāng)糯米與人體體溫差不多的時候，把糯米倒進陶缸里，在糯米上撒上特制的酒曲，加冷卻的開水和勻，一人慢慢倒水，一人不停地用雙手就著涼水?dāng)嚢�，把酒曲滲透到糯米里，然后，用手掌把糯米慢慢掃平整，再在糯米中間，挖出一個拳頭大的小孔，以便糯米發(fā)酵以后，酒液慢慢滲到中央。然后蓋上簸箕，把陶缸放到鋪好棉絮的籮筐里，再把四周的棉絮包上整個陶缸，一個對日以后，開包，酒香四溢，就是我們當(dāng)?shù)氐奶厣称贰苍�。醪糟，我們也叫“胡子酒”�?/p>
讓人不解的是，為什么不直接叫糯米酒，而是叫胡子酒。酒之名稱從何而來？我想，這或許與一段歷史有關(guān)。《三國志?蜀書?龐統(tǒng)傳》記載：“先主領(lǐng)荊州，統(tǒng)以從事守耒陽令，在縣不治，免官�！弊鳛椤澳现菔恐诿帷钡凝嫿y(tǒng)，認為小小一個縣令是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華的，于是“在縣不治”。傳說，劉備聽說后派張飛到耒陽來督察，龐統(tǒng)的下屬擔(dān)心猛張飛一時沖動造成不可收拾之后果，待其以此酒為之飲。此酒度數(shù)低，極易入口，但后勁大，猛張飛一頓狂飲海喝，大醉三日不醒。龐統(tǒng)在短短三日之中，竟將積壓三年的案件文牘全部處理完畢。此酒名聲遂不脛而走。酒亦因猛張飛之髯虬胡子，名為胡子酒，或者，因為此酒迷糊了猛張飛三日，而稱為“糊子酒”，亦未可知。
但是，清水鋪如果僅僅有豆腐和胡子酒，不足以形成一條商業(yè)街道。從光緒年間一直到民國初期，清水鋪，曾經(jīng)是耒陽南部地區(qū)最繁華的商貿(mào)之地。
清水鋪，隸屬黃市鎮(zhèn)管轄，黃市、上堡一帶，是個風(fēng)水寶地，物產(chǎn)豐富。山峰連綿，楠竹成海，綠樹成蔭，古樹林立。而蘊藏在深山之下有煤炭以及豐富的鐵、錳、銅、鋅以及水晶，還蘊藏著亞洲稀有的高嶺土等礦物質(zhì)，地殼運動形成的版塊，又是大理石和麻石的最佳最豐富的出產(chǎn)地；加之耒陽河水流經(jīng)這里，形成一個寬闊的地帶，適宜泊船。所以，這里是物流的聚散地，也成了一個自由貿(mào)易口岸。
我們走進清水鋪，在當(dāng)?shù)卮逯魅蔚膸ьI(lǐng)下，找到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向我們講述清水鋪當(dāng)年的繁榮景象。
這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得天獨厚的天然條件，是清水鋪之所以成為商業(yè)街的前提。當(dāng)年這條商業(yè)街，從南到北，約有三里之長，有上街、中街、下街之分。公元一九四七年農(nóng)歷六月初十，確定正式開圩，于是凡是逢五、逢十這兩個日子，就是趕圩的日子。這約定俗成的趕圩之日，周圍幾個鄉(xiāng)鎮(zhèn)村民，挑著自家的出產(chǎn)：竹筍、紅薯、豆子、板栗，或者自己編織的竹簍、竹籃、竹篩，還有時新蔬菜、鮮活的河魚、肥壯的雞鴨來到清水鋪，換取自家需要的日常用品，圩場非常熱鬧。交易完畢了，來到茶館酒肆或米粉店，喝一碗胡子酒或土茶，吃一碗現(xiàn)榨米粉，帶著酒意，滿意而歸。
據(jù)當(dāng)?shù)乩先酥v述，清水鋪在最繁華的時候，臨街每戶都是商鋪，草藥店、雜貨店、布匹店、胡子酒鋪、豆腐作坊、榨米粉店、茶館酒肆、鹽鋪當(dāng)鋪，甚至在街尾還有“花屋”�！盎ㄎ荨�，是富家公子尋歡作樂的場所，也是腳夫?qū)せ▎柫娜ヌ帯?/p>
腳夫，也就是“挑夫”，在當(dāng)時，也是清水鋪一道風(fēng)景。他們家住深山，農(nóng)閑的時候，就來到清水鋪，幫助船家挑米挑煤上船，然后又從船上挑沙挑鹽下船，或者搬運楠竹、木材。“挑夫”，就是這里早期水運時代的搬運工。
隨著時代的變遷，社會的變革，陸地交通的發(fā)展，許多繁華的碼頭、驛站、驛道已經(jīng)退出歷史的舞臺，清水鋪，也再不見當(dāng)年的繁華。如今，走在清水鋪，“三元堂藥材”、“長喜紙碼店”、“福盛布匹店”，這些古老的店鋪，僅存于斑駁的木牌里。青石板路上銅錢紋飾的麻石下水口，在歷經(jīng)風(fēng)霜以后，依然清晰；用于搗碎藥材的石臼，安然于破敗的店鋪前，而那童叟無欺復(fù)稱之物——石斗，靜立在雜草里，似乎在向世人不停地訴說自己當(dāng)年的鐵面無私。
滄桑歲月，一言不發(fā)。任憑歷史的風(fēng)煙吹過，清水鋪，始終以自己的特色安于耒水之濱。如今，商業(yè)的繁華雖然不復(fù)再見，可是，我卻在清水鋪，找到了一種寧靜與安詳。
在村主任帶領(lǐng)下，我們走進清水鋪尾街的西北角，在古樹旁，一座不算豪華的“三寶寺”肅靜在山腳下。這是當(dāng)年的清水鋪的“寶王廟”、“農(nóng)王廟”、“楊四廟”三廟神仙匯合之廟。當(dāng)?shù)乩习傩瞻褋砺凡煌纳裣桑д埖揭惶幩聫R安身，也印證當(dāng)?shù)厝藗兎钚杏腥菽舜�、和諧為福的理念。
“三寶寺”的后面，雖然有山，但并不高大，也不見清泉飛流，站在高處，但見飛鳥歡歌而過，腳下耒水緩緩北流。
走在古街里，不見商鋪林立，商販吆喝。只見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屋檐下、陰涼處，納涼、閑談。幾個抱著小孩的婦女，帶著奇異的眼光打量著從外面走進村里的陌生人。當(dāng)?shù)弥覀兪菫榍逅伈娠L(fēng)而來，她們很興奮，也很熱情，招呼著這些陌生人進屋喝茶水。正值禮拜日，放學(xué)在家的孩子，在古街里，或騎著單車飛馳而過，或坐在屋檐的階梯上竊竊私語。
藤蔓爬過荒蕪的古園，小草點綴在古宅零亂的瓦楞上，大母雞邁著八字步，晃悠悠地在屋前“咯咯——咯咯”地唱著悠閑的歌，小黃狗懶洋洋地趴在店鋪的門檻邊，閉目養(yǎng)神，似乎在做著一場美夢。
散落在斷壁殘垣處石臼、石墩，在無聲地訴說當(dāng)年的繁華和歲月的滄桑。而忽而落地覓食、忽而立在電線桿上嘰嘰喳喳的小鳥，任憑外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它們，它們不屑一顧，似乎嘲笑我們這些不速之客：你們不過是匆匆過客，我們才是這里的真正主人。宜居的山山水水，也是小鳥的天堂。
古街口的那家酒店，生意興隆，游人都是沖著清水鋪的“豆腐”和“胡子酒”而來。懸坐在村口麻石上的幾個頑童，在我們攝影師抓拍著他們的神韻以后，居然頑皮地討價還價，索要獎勵。那幾個年輕的母親，懷抱著嬰兒，或喂奶，或閑聊�？匆娢覀円宦沸腥�，熱情招呼：“進屋喝茶呀！”
走過繁華，是境界。如今，清水鋪的人們，守著古街，順著農(nóng)時，循著古習(xí)，過著一種安然知足逍遙而居的生活，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桃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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